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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第三极文学运动诗选(转载)

wangchaowh 最新mv 2021-12-24 20:00:03 39 0

第三极文学运动诗选

  作者:南鸥 十品等 来源:中国艺术批评

  第三极文学运动是继第三条道路诗派之后最新出场的一个文学流派的总称。它以互联网为平台,以神性写作为总纲领、以诗歌为龙头、涵盖小说、散文和文学批评的广阔领域。

    

  第三极文学运动酝酿于2002至2004年。2004年10月30日,第三代诗人理论家刘诚在诗选刊、扬子鳄、诗江湖等九大论坛首发长篇诗学论文《后现代主义神话的终结——2004’中国诗界神性写作构想》,正式提出“神性写作”概念。2004年11月,神性写作奠基之作《词语的暴动》(诗集)、《先锋的幻想》(诗学论文集)由国际文化出版公司出版,在为这套书所写的总序里,刘诚第一次将“第三极”这个词与“神性写作”诗学构想联系在一起。2006年8月26日,刘诚发起创建新浪第三极作家群落博客群,同步创建第三极诗歌论坛,论坛由刘诚、南鸥、十品共同主持。2006年10月16日,《第三极文学运动宣言》正式发表,稍后创办《第三极文学网刊》,建立第三极文学运动资料库。2006年12月刘诚接受青年诗人白鸦专访,次年3月在网络首发大型访谈录《重返天堂之门——从神性写作到第三极文学运动》。2007年5月,大型文学民刊《第三极》创刊。第三极作家群落目前有4200余名博友,其核心成员有:老巢、安琪、马莉、董辑、白鸦、海啸、寒烟、丁成、陶春、原散羊、杨明通、古岛、张建新、林忠成、花语、雪松、左岸、刘小平、尺郭、西原、乔书彦、三春晖、沔水寒、拜星月慢、钱刚、陆承、生命海洋、黄吉元、夜来、樵野、野桥、黑牙、漂泊客、钥鸣、萧艾、汪抒、梅依然、苏兰朵、雪莹、红线女、何春仙、杭广、老哈、知闲、旱子、孙启泉、何定明、黄文庆、张铧、凝镜、庞非、韦炜、龙的妹妹、江晨、孙梧、玄子、朱青青、海湄、漠风、刘知己、南雁、鲁绪刚、南岩等,并以其巨大的包容性和成长性不断吸纳有实力的文学新人,成为当代诗界乃至文学界引人注目的最新现象。

    

  第三极并不是一个地理概念;如果说与地理有关,那只是借用了喜玛拉雅山——珠穆朗玛峰这样一个地理形象,那里是世界公认的地球的第三极,第三极用它来作为第三极文学的象征。那是一块生命的禁区,是地球除南北极之外最后一块净土,它的幅员广大、高峻庄严、极其高洁、冰川缓慢移动、群峰突出云表、而又与天空(神界)极其逼近的罕世风光,与第三极诗群对理想文学的诉求完全重合。第三极认为,第三极这个地理的存在,完全有资格、也完全应当成为时代最优秀文学的象征!第三极代表着第三极诗群对诗歌和文学的认知和信仰,是第三极诗群对中国当代文学战略层面的一个大的世界划分。第三极主张神性写作,亦即向上的写作,有道德感的写作和有承担的写作,为人类在地球可持续存在的写作和庄严的写作,是当代中国惟一站在兽性写作反面、不惮于与兽性写作全面对立的写作;神性写作是对生活永恒价值的悲壮坚守,是人类根本利益的精神护法;神性写作强调诗人作家独立人格的养成,强调文学成为参与时代精神重建的正面力量,以极端强硬的姿态,与第三代诗歌运动以来占统治地位的向下走的写作倾向分庭抗礼,对当代文学商业化、解构化、痞子化、色情化、贱民化、垃圾化、空洞化、娱乐化的倾向说不。第三极“神性写作”区别于任何其他神性写作的根本特征在于,它不是某种精神秘境的猎奇,或某种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万应秘密写作大法的突然发现,也不是对于写作题材的硬性规定,而是应时代的迫切要求而来,是兽性写作猖狂到一定程度之后中国文学的自我调整和自我拯救。

    

  第三极代表着文学的永恒方位。它是一个立体的概念,是对当代文学诸多道路之争的历史性超越。如果当代诗界众多道路之争表征了诗歌在技术上的两难处境,主要指向诗歌的多种可能性的话,第三极文学运动则从诗歌在技术层面的诸多对立和冲突中摆脱出来,力求从根本精神上重新把握和定义文学,为诗歌和文学取得俯瞰和拥抱万有的高度。第三极代表着文学的高度和难度,它把诗歌和文学的斗争从地面不同道路之间的对立和争执中解放出来,拉向了一个广大和浩缈得多的立体的空间,从而得以与上帝并肩。第三极文学运动的出场,不是要在诗歌小圈子里再增加一个,也不是要与这些小圈子、小帮派争道,也不是要在地面众多道路之中重新选择,以图尽可能选择一条更好一点的道路,相反它认为地面上无论哪一条道路,都不是文学的理想道路,文学的道路在天空,摆在当代文学面前的道路只有一条:就是向上。第三极文学的基本标准是,向上、尖锐、有益;第三极文学运动的口号是:自我建构、自我阐释、长期存在,独立成史。第三极文学运动以其具有鲜明时代特色的文学创作,全方位参与时代精神重建,有可能突破诗歌和文学的边界,成为一场思想文化运动的先声。

    

  第三极文学运动诗学理念,在南鸥、十品、董辑、原散羊等诗人的诗学论文中也有充分体现。

    

  第三极文学运动的出场是中国当代文学一个划时代的事件。它拉开了神性写作与兽性写作正面冲突的序幕,标志着中国当代文学的又一次大分裂已成事实。

  由于篇幅所限,这一组流派诗选只是第三极文学运动诗群中的一部分。

      目 录

      1、南鸥诗选(7首)

      2、十品诗选(6首)

      3、老巢诗选(7首)

      4、安琪诗选(7首)

      5、董辑诗选(5首)

      6、白鸦诗选(8首)

      7、原散羊诗选(2首)

      8、杨明通诗选(2首)

      9、古岛诗选(2首)

      10、刘诚诗选(10首)

  南鸥诗选(七首)

  河滩上躺着一艘空船

  谁躲在上游,把河流扯断

  锋利的石块卡住你的喉管

  河滩像鲨鱼巨大的胃,不停的蠕动

  一只乌鸦,展开了黄昏的翅膀

  血液鲜红,却尸水一样流淌

  嘴唇鲜亮,却啜饮波光粼粼的死亡

  天使手捧鲜花被打入地狱

  魔鬼手持利剑被抬进天堂

  入夜,乌鸦的翅膀又在头顶上煽动

  你的桅杆又坟标一样摇曳,而河水

  已经风干,只有一滴寡妇精瘦的泪

  反复诉说枯萎的河滩

  在另一个黄昏,依然在乌鸦的鸣

  叫里,你摇曳的桅杆是否卷起另一片传说

  我们的子孙又纷纷围拢过来

  河滩上,又躺着另一艘空船

  长城

  一位少女的初恋从你开始

  一位男人的婚变从你开始

  时间的河流从你开始,我血液的呼啸

  我血液最初的涌动从你开始

  我的流浪我的抒情我的死亡

  从你开始,诸神大摇大摆招摇过市从你开始

  一条绳索如同肋骨陷入我的肢体

  太阳,睁开群山的眼睛

  又熄灭我的视线

  风景垂落,琴声烟霞般飘逝

  谁能回天?荒漠沉睡了最初的长城

  一位老人的呼吸吐出荒烟

  宽宽的前额,挂着已收割的荒野

  黄河、长江是两行东流的泪河

  流死了岁月

  流破了历史

  我是你的囚犯,又是你的孝子

  一把充饥的粮食却把我动物一样庵割

  我的两只眼睛又红又肿

  跪在你的灵前,我一动不动

  一位死者霸占情窦初开的少女

  谁能告诉我,比悲剧更加疼痛的悲剧

  剑柄上的花纹,暗香弥漫

  那是比锋刃更黑暗的地方

  日月消退,万物在一张白纸上安息

  除了死去的黄昏,我还能听到什么声音呢

  青铜的器物吐着冰凉的火焰

  器物之中,我摸出了真实的村落

  摸出大把的盐

  我知道从水底解放的火焰

  才是一种元素

  大禹

  我不知道水面漂着的死鱼是否还

  睁着你的眼睛,我知道你是传说中的英雄

  可是,今夜洪水泛滥

  洪水带走月光,带走了你的家乡

  月亮的眼泪从黑夜中流出

  月亮的眼泪落在你的脸上

  房檐漂在水面,泡白的尸体径直东去

  千年的洪水涌进你的梦中

  今夜,我从你的梦中开始流浪

  从你的梦中开始去死

  千年的村落瞬间被连根刨出

  今夜,一张张祖先的面孔在阳光下暴露

  还在母腹中的胎儿被拉断脐带

  天天回家的路

  瞬间无影无踪

  沿着一棵棵死树的根部

  穿越时间的废墟,我走进了古代的夜晚

  死去的植物从根部开始

  而今夜的洪水呵,千里浩荡

  从你的传说中汹涌而来

  怎样收拾祖先的骨头

  选择什么地方,把祖先重新安葬

  一条河流在血管中蜿蜒

  一条河流,在我的血管中蜿蜒

  千年的出口在一个夜晚突然下落不明

  一夜的大水留下了我的土地

  一夜的眼泪滴落了我的村庄

  一条河流从一位女人最深的伤口中

  流出。太阳背叛了时间,月亮出卖了贞操

  两岸的土地一天天长成废墟

  我是洪水的孩子,洪水退去

  留下耕牛和死期。我打着赤背在两岸

  生儿育女,一条河流

  昼夜冲洗孩子的身体

  河底存放着祖先的骨头呵

  河面飘浮着孩子的尸体呵

  渡船,一把千年前的大火早已焚尽

  一滴枯涩的眼泪,停在天空

  一条古河在我的脊背上断流

  天清月明。只有在最初的源头收拣传说

  只有在最后的出口整理诗歌

  直至今日,除了死去的祖先拼命拉紧

  我的姓氏,只有一堆堆白骨

  在两岸延伸

  午夜我停在一把手术刀上

  动物已睡去,石头和树木已睡去

  午夜,被一张死人的脸反复描写

  夜空泛着的紫色仿佛是一片抒情的背景

  此刻,我停在一把手术刀上

  这是我一生的姿势,仿佛是宿命

  光影四射,谁要剥开我最后一个夜晚

  手术刀穿过时间,早已高悬

  惊心动魄的手术将从我开始

  午夜的手术刀至高无上

  如一位国王。手术刀的指法才华横溢

  从我的骨络从我的筋脉之间

  精确划过,无限抒情的划过

  无声无息,手术刀轻轻一晃进入

  肢体。我已一千次被解剖,而满身是血

  却找不到伤口,直至死去

  我依然不知道,伤在哪里

  在一具腐尸上安排自己的表情

  在午夜,在肢体伸展的间隙

  我的手指和脚踝像远古的岩石瞬间风化

  身体突然长出毛乎乎的尾巴

  时空,在我弯曲的脊椎上错乱

  拼图一样的记忆

  像铁锈一样脱落

  一把已经隐匿姓氏的提琴

  它纷乱的音符,刚刚在一根断弦上颤动

  所有的花瓣在我的眉宇瞬间凋零

  记忆像死者的呼吸一样中断

  一具骷髅,横在床上

  如我的爱妻躺在新房

  一条河流倒悬在空中

  流水的声音清澈见底

  但无法掩饰动物的标本和原始的鱼骨

  时间,在一条青鱼的背上断裂

  此刻,谁会发现

  我已经腐烂的脸

  总是被一位死者神秘的追踪

  面对一只动物,面对一堆荒野的乱石

  我疯子一样倾泻了一生的语言

  从沙漠,到原始的森林

  我只能在一具具腐尸上

  拼命安排,自己的表情

  我扛着自己的尸体走遍大地

  烈日在头顶辉煌的燃烧

  黑暗悄然升起,我扛着自己的尸体走遍大地

  如同在绝壁上刻下史诗

  如同幽深的伤口在阳光下暴露

  别无选择,已经躲到一千座坟墓的背后

  这是一种命定的仪式

  夜空一片钴蓝,万物安详

  地睡去,先知被捆绑在一棵古老的树上

  野蛮人高举着皮鞭拼命的抽打

  这是一种鲜血流淌的方式

  古老的河面上

  停着一双先知的眼睛

  夜空一片钴蓝,万物安详

  地睡去,一只夜莺的歌唱覆盖穹顶

  殷红的血淌进我的梦里

  我终于知道,死亡是拜见先知最好的礼物

  真理的边缘等待着受难的人们

  已经排成了长队

  夜空一片钴蓝,万物安详

  地睡去,我用清白的死亡索讨全部青春

  我用虔诚的歌唱偿还所有灵魂

  大地之上死亡之上,

  一千张先知的面孔在飞舞

  夜鹰歌唱

  收容

        1

  所有的不幸,都因为我们是人

  都因为我们太虔诚

  一只蚂蚁,在墓穴里居住

  乱石和骷髅是唯一的邻居

  时间,被拉到一座看不见伤口的宫殿

  谁呀!谁盗卖了太阳的脸

  体温在一具骷髅上残存

  乱石代替歌唱,时间空出了真理

  而一座又一座神的浮雕,比天空还高

  我们注定被一千次阉割

  岩石已经风化,而我们忠心

  耿耿,坐在祖先的脚上哭得死去活来

  河流的源头白光闪动

  我们的孩子目光荒凉

        2

  谁?站在太阳上探照我们

  谁?躲在月亮里偷拍我们

  我们的哭声被人化验我们的泪水被人监听

  千里之外,我们的血液被一只

  巨蝇,四处追踪

  一首名曲暗藏刀锋的寒光

  由远而近,我听见身体被疯狂肢解的声响

  头已被嫁接到一棵古老的树上

  四肢被移植到动物的身体

  而我的五脏

  安装到岩石的胸腔

  闪亮的眼珠,日渐锈蚀

  一块幽森的黑布,主宰了所有的阳光

  而大片麻木的痴笑挤在门窗

  挂满古老的黄昏

         3

  英雄如同闪电。灯火稀疏

  大地摇曳,英雄把黑暗打扮如同白昼

  我始终看不清祖先的脸,我始终无法知道

  自己的姓氏。天天回家的路突然

  倒挂在天上,我永远不知道

  我的头在什么地方

  我的头被一位英雄挂在腰上

  英雄的头被一位神提在手里

  阳光普照。神降落群山、森林和闪亮的河流

  神撒下大片的泥土和蚂蚁般的人群

  (注:选自南鸥组诗《时间里的废墟》)

  十品诗选(六首)

  金手指

  点石成金的手指 本身

  并不是金子 敲击它脊背的

  时候 它就亮出声音

  花一般地开在歌声里

  开在有人和草木的地方

  然后 在周游世界的日子里

  手指仍以它独特的行为

  帮助一些老人 帮助一些

  贫穷的人 手指满以为

  它是最好最善良的人

  最好最善良的人是不用文字记载的

  有口皆碑 有事为证

  当有一天手指看到它点出的金子

  被打造成手饰 挂在

  富人的身上 它非常难过

  手指呀手指 它访遍那些

  受它帮助的人 那些人告诉它

  为了生存 它们将金子换来面包和盐

  换来衣物 金子就这样

  流在富人的身上了

  手指无奈了 手指的愿望

  变的支离破碎 它开始怨恨自己

  怨恨之后又坦然了 富人和贫穷的人

  原本就是相互依存的

  失去一方就失去整个世界

  点石成金的手指 从此

  不在乐观了 在一个冬天里

  敲击脊背 敲击出叫喊的声音

  最后将手指砸碎

  从此 金手指只剩下许多传说

  切片

  完整的冬天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一缕光线

  从我的头顶照射下来

  穿过涌泉后消失在天空中

  透明状的切片

  代表了最后记忆的瞬间

  三个日期叠加在一起

  三次插入获得了三次荣誉

  三朵玫瑰开放了两朵

  十二月三日的语言

  只可用前进叙述

  我的掌心只有一个秘密

  那只是一个切片

  将日子从日子的母体分离下来

  然后分析其中的构造和酸度

  那么多年过去了

  想起来还如昨天一般

  我为什么总是纪念冬天

  恐慌

  在我没有任何准备的时候 我得到了

  你死去的消息 我的眼前顿时一片黑暗

  我的呼吸变成了非常短促的鸣叫

  我的耳朵变成了糙而难咽的杂粮

  恐慌的心脏猛烈地跳动着

  到处都有奔跑的老鼠和昆虫

  其实 我错了 天还没黑你就回来了

  仿佛从没有发生过什么一样

  你的俊俏的脸上只多了一些皱纹

  眼睛里仍闪着很柔情的光芒

  当你掀开衣服时 我才看见那个尤物

  不安地伏在你的肚皮上

  这个可怜的家伙 神秘而坚定

  你我每时每刻地都像祖宗一样供奉着

  阳光的晴天 它有臭鱼的味道

  阴雨绵绵的早晨 它会水里游动

  东南风吹来 它站在头发上飘扬

  带新娘的鞭炮一响 它的笑声穿透楼房

  它是什么呀 它让我们寝食不安

  它让我们失去了许多疯狂的欲望

  我们躲在家里 天天看着它不要出事

  可是锅碗瓢盆都跟着闹腾 闹得我只想嚎叫

  终于有一天结束了 你我各自拿着一把刀

  向着对方的肚皮 一用劲“朴”地一声

  当阳光再一次从窗帘的缝中漏进屋里时

  浓浓的血迹已经干了 变味了 不再恐慌了

  纸的方式

  很随意地将纸窝成一团

  纸就流露出不满 然后

  尴尬与失望交织在一起 说出口的时候

  就是一句多年来未见的诗 眼睛里看到的

  只是从天空降下来的一点青涩

  纸也可以折叠起来 一步一步

  折叠成很少的方块 曾经十年都埋没进

  沙子里 没有风的夜晚是不可思意的

  停下手中的所有事情 折叠两个飞行物

  一个是纸飞机 另一个是纸鹤

  关于飞行的结果 只留下一朵花

  有些结果说明不了问题

  纸是在没有掌声没有欣赏没有失败的过程中

  走过最后一个小镇 天黑的印象

  落在纸上 纸就痛苦的改变自己

  载着梦臆 成了哑巴

  失魂落泊的秋天 什么事也没发生

  纸就安然地睡去了

  从冬天走过

  从冬天走过就沾上了冬天气味

  十个手指伸出 迎风飘扬的

  故事 历历在目 清澈见底

  冬天的鸟群应和着初雪

  在无言的枝杈间嬉戏

  薄冰只在小河上悄然行走

  与洪泽湖为邻的兔子

  趁阳光还未醒来 沿着田埂散步

  沿着农人的梦想滑向明天

  在最后的季节里 所有的话题

  都会在寂静中老去

  我阅读的是一份宣言

  竹子

  顺着风声看去 那是竹子

  风中的竹子很有一点矜持和羞涩

  浪一样地摆动 婆娑而节奏

  细语与划痕相互交错在

  静态的午后

  竹子做的风筝在天空中飘扬

  所有的话语只是一种

  以最可能的肢体 表达快乐

  叙述心情 模拟疯狂

  竹子是骨头 是品质的化身

  竹子做的扫帚不停地扫着

  是尘埃的被扫走 是垃圾的

  被扫走 是污秽的被扫走

  是金子的被扫帚留下 但

  竹子不知金子有何价值

  竹子做的篙在撑船渡河

  两边的岸悄然退去

  水正围着篙嬉戏 一群鱼

  如马群一样袭来 中心失去

  竹子心里空空荡荡 坦坦荡荡

  风声中我们看不清竹子的面容

  齿痕只留给热情的夏天

  以及与夏天共生的雷雨

  雨过天晴 阳光明媚

  竹子就换了一个模样

  老巢诗选(七首)

  和家一样可靠的名字是我租用的

  搬出灯市东口,西口以西

  过马路就是我新租的房子布满

  旧疮疤。一碰就破的皮肤

  一阵风就把几百天吹起。离开树

  败叶在空中,临时高于地面

  看上去像在飞。我的眼睛

  一瞬间看见了命运。上不着天

  下不着地的时候我张开双臂假装

  有翅膀。我从来不是我的

  和家一样可靠的名字是我租用的

  落雪之前,北京冬日的阳光里

  巢,是个动词,形迹可疑

  我的态度就是时间的态度

  在你的句子里等你

  看泡在杯中的绿茶一片片

  沉入底部

  客厅亮着

  卧室与书房的灯

  开与不开 你到了再说

  飞翔的鱼 游泳的鸟

  这种说法一点也不涉及

  天空与海洋

  作为老巢

  我的态度就是时间的态度

  来了去 进了出

  是早晚的事

  坏就坏在身上有了第一片树叶

  站立是后来的事情。之前我们

  在阳光下交配,喝水。自然的一分子

  和猴子平起平坐,很活泼

  跟恐龙走掉的一群是幸运的

  避开了以后的蜕化,年复一年的堕落

  坏就坏在身上有了第一片树叶

  下雨了,天晴了

  下雨我们躲进洞穴。与蛇鼠同居

  天晴我们给花草起名字。把它们据为己有

  坏就坏在有了房子。又有了城市

  我看见诗人老巢很疲惫

  他不停打哈欠,像刚醒来

  又像正准备睡去

  从他脸上看不出黎明和黄昏

  他一定丢了东西

  他东张西望。风吹来吹去

  有时候他的视线被他的头发

  遮蔽。他的头发怎么看

  都有几分夜深人静的灰暗

  他抽烟,上支接下支

  上支下支之间他吃饭,喝水

  打瞌睡。要是睡着睡着

  他脸上出现阳光,很暖和

  那就是老毛病又犯了

  一闭眼就做梦使他休息不好

  使他看上去很疲惫

  失控是梦的常态

  把想你的灯

  亮到梦里

  梦里的交通比时光超速

  比记忆捷径

  放弃控制是因为

  失去控制

  失控是梦的常态

  我飞翔

  我是人类

  想飞就一脚踩空

  坠是向下的

  坠的过程一瞬间死去

  又活过来

  死得其所

  活出一身冷汗

  坠到底就是梦外

  梦外的城市睡着

  你睡着

  睡在离我不远另外的

  梦里

  我们是后浪也是前浪

  破晓,在破地方

  立起新的一天

  是你的,也是我的

  光,碎了一地

  折射出每到后半夜

  我们的零乱

  零乱的唯物主义

  折射的辩证法

  让人心疼的后半夜

  有血。零度以下

  风,轻易碰破我们

  我们互为河流

  是后浪,也是前浪

  下游在身下

  等我们到时候

  我们还在

  以前我们狼狈为奸

  狼还在 狈没了

  以前我们衣冠禽兽

  衣冠还在 禽兽没了

  以前我们酒肉朋友

  酒肉还在 朋友没了

  以前我们寻欢作乐

  我们还在 欢乐没了

  安琪诗选(七首)

  明天将出现什么样的词

  明天将出现什么样的词

  明天将出现什么样的爱人

  明天爱人经过的时候,天空

  将出现什么样的云彩,和忸怩

  明天,那适合的一个词将由我的嘴

  说出。明天我说出那个词

  明天的爱人将变得阴暗

  但这正好是我指望的

  明天我把爱人藏在我的阴暗里

  不让多余的人看到

  明天我的爱人穿上我的身体

  我们一起说出。但你听到的

  只是你拉长的耳朵

  像杜拉斯一样生活

  可以满脸再皱纹些

  牙齿再掉落些

  步履再蹒跚些没关系我的杜拉斯

  我的亲爱的

  亲爱的杜拉斯!

  我要像你一样生活

  像你一样满脸再皱纹些

  牙齿再掉落些

  步履再蹒跚些

  脑再快些手再快些爱再快些性也再

  快些

  快些快些再快些快些我的杜拉斯亲爱的杜

  拉斯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亲

  爱的。呼——哧——我累了亲爱的杜拉斯我不能

  像你一样生活。

  在北京,在终点

  如果可能

  请允许我把北京当作我的终点

  允许我丢弃自己的故乡

  如果故乡是我的母亲请允许我丢弃

  母亲,父亲,孩子

  一切构成家庭的因素

  一切的一切

  请允许我成为北京的石头

  安置在大观园里

  或西游记里

  我愿意就是这样一块石头

  不投胎

  不转世

  我愿意回到石头的身份

  没有来历也没有那么多阅读的手

  指责的手

  在北京,如果可能

  请允许我以此为终点

  活着,死去,变为一块石头。

  赌徒

  你用一个没有难度的词语陷害我

  我的赌徒

  你坐在我身边像赌徒眼里的赌徒

  因为我们都是赌徒所以我怕

  或者不怕

  你

  你低着头假装很安静

  假装不知道安静的安,安全的安,安琪的

  安

  无数人问我:安

  或者不安?却不知安和不安其实是一码事

  其实,这么多年你一直在

  诗歌里,比较疯狂

  比较不在小说里

  某某家阳台

  我喜欢某

  某某

  某某某

  我用它们代替我喜欢的某,某某,某某某

  某+某某=某某某

  某某某就是你

  你在你家阳台望出去

  望见春秋战国时代走来的一个人

  一个女人

  她在你家阳台望出去

  望见春秋战国时代走来的一个人

  一个男人

  他们互相望了望,互相笑了笑,就走到了

  秦朝、汉朝

  和唐朝

  眼睛闭上

  眼睛闭上就能看见黑暗,看见黑暗里的呼吸

  摸索和心底里的欢喜

  眼睛闭上就能看见梦

  梦里的小推车把一些陈年遗迹运走

  把家具运来

  眼睛闭上就能地老天荒,随手碰翻

  波涛汹涌的海

  你见过海在青年的成长里茁壮

  在一条江里慢慢汇入宁静

  至为深远的感觉排除现实的元素好暖和

  好比眼睛闭上看见的一切

  它们多么像是真的

  (是的,这一切多么像是真的)

  穿过热带雨林有热带雨林的雨

  穿过热带雨林有热带雨林的雨

  呼吸的一片绿

  几行刮起又刮落的风

  于是我醒了

  我被深厚的叶子甩开

  叶子这样苍黄

  接近于一个下午的高度

  董辑诗选(五首)

  想入“非非”

  先写下这两个字:非非

  普通又普通的汉字

  属于,学龄前的知识范围

  一旦进入中国诗歌

  则变换万千,字典为之哭泣

  岔道强行修进历史,美学拐弯

  下面请听我想入“非非”

  非,直解为“不”

  不,拒绝的意思

  继续深入想象的内室

  则可以看见,众多的手指

  从六个短横中伸出

  指向四面八方

  无比广大的拒绝,针对

  所有旧的一切

  非然后又非,拒绝了还要拒绝

  如同打倒了还要踏上

  一万只脚,比***和毛泽东

  还要纯粹的革命

  就是非非

  反复强化的态度

  在所有的旧价值前

  翻着,嵇康没有翻过的白眼

  最后,双重的否定达成

  一个清晰的肯定

  非与非放在一起,通往妙境

  通往,佛的国度

  不是妙手非非,也不是想入非非

  其实就是——非非——坚硬短促的发音

  一种新价值

  由周伦佑接生于四川

  中国诗歌的子宫。

  非,象形为鸟

  大鸟,站立在周伦佑的诗歌中

  无边的羽翼,笼罩着

  一群一群的蚂蚁在口语中废话

  大鸟带着天空飞

  大鸟鸣叫,写作变成红色

  非非,鸟加鸟是鸟群

  非非自出现之日起

  即是集体,即是团队

  公园2006,非非有书

  《刀锋上站立的鸟群》

  一种语言的风度,在刀锋上完成与魅力。

  非,放置到简笔画里

  就是梯子

  语言中的攀登指向反语言

  非非无限相叠,则变为天梯

  语言中高高竖起的巴别塔

  可以是《遁辞》,可以是《自有方块》

  可以是《头像》和《象形虎》……

  非字再变为抽象画

  火的摹形现身,让我们真实的流汗

  非非合二为一,火变成了燎原之火

  从第三代和文化中烧过来

  孤独的烟在商品中冒着

  越冒越多。

  让非字站在那儿,远远走离它

  回头时你惊见一架灯塔

  在《辞海》之外傲然矗立

  比所有想象还要真实的光芒

  要么让你变成瞎子,要么让你看见

  一颗蛋在变形中

  演绎着所有的历史和文化

  如果非非满山遍野长出来

  那只能是荆棘

  从母语和本土中长出的荆棘

  遍体生刺,荆棘的刺就是拒绝

  拒绝就是前卫,就是先锋

  就是体制外

  荆棘遇火,就是《燃烧的荆棘》

  一种思想的反暴力修辞

  把思想变构为反思想

  最后,非与非坚定的站在一起

  排在一张封面上的集体是不可攻破的

  在钢铁中列队,走出一切石头的构图

  其实非非只是两个汉字

  汉字而已,非名词非动词非形容词

  接近零度的意义

  在周伦佑的梦中,获得了

  高于零度的可能

  从梦见非非那天起

  这个命名者开始延续

  仓颉的工作

  只是天未雨,也无鬼夜哭

  哭的是伪诗歌伪诗人伪文学

  口语哭废话哭金钱哭刊物哭

  而非非一言不发

  大道无形,大音稀声

  大非非潜入生活的最底层

  拆为一根一根,诗歌的骨头

  红色的,雄起在所有制度与汉字之中

  在忧伤的陪伴下横穿夜晚的薄冰

  总是在午夜时,莫名其妙的忧伤

  一首过去年代的流行曲,或者

  一本已多年不看的书

  一个名字,一张抽屉中随手翻出的旧名片

  随风潜入你,无声胜有声

  在与你相遇的那一瞬间

  变成一只又一只手

  在你的心里,搅动个不停

  那些苦心经营多年的掩体

  那些在诗中在文中在画中

  坚固了多年的信念,或者妄想

  一瞬间灰飞烟灭

  你只能听任一群烈马从忧伤中

  跑进你的体内

  从你的孤独中,踏出冲天的尘土

  总是在午夜时被忧伤的尘土

  弄得目光迷离,视力下降,鼠目寸光

  前途或者理想,在摊开的稿纸中

  怎么看也看不清楚

  于是你只能站起来

  离开书桌,也离开书架

  在斗室中转圈子,在唐诗中踱步

  在地板上体验李白的蜀道

  偶尔掀开窗帘,听听风

  风中总是有车声

  看看天,天已被城市改写

  童年时读熟的星星的句子

  已经看不见,已经

  不能让你重新读回,蛙鸣的节奏

  于是只能重新坐在书桌前

  坐在书桌前,看书或者发呆

  在心里数数,数鞭子的打击

  在骨头和草稿中感受疼痛

  感受,与一块水晶的遥远的距离

  忧伤还是不肯走,午夜已过

  忧伤改头换面

  在你心里的乱麻中,穿针走线

  而你拿出旧照片,研究忧伤的进化史

  在不知不觉中横穿夜晚的薄冰

  太阳升起时候,空空的热水瓶

  和烟灰缸里的残茶

  告诉你忧伤走了,但是还会再来

  独自一人经历下午的寂静

  一下午的寂静包围着我

  我在一颗密不透风的球体中

  喝水,看书,走走停停,停停走走

  我试了多次

  我多次试图,用手

  撕烂忧郁的纺织品

  去把包围我的球打碎

  然后,在天空的某一处

  捅一个,只有我能看见的口子

  放进一些阳光,一些绿色

  放进一个女人飘动的长发

  但是一下午我在寂静中走动

  在一杯茶的苦和淡中,走动

  每一步都拌在石头上

  我看书,从书页中翻出蛇

  我回忆,往事中的雨水下得正急

  一下午的寂静包围着我

  我想写下这寂静

  写下,冰

  被阳光拒绝的无奈

  在白纸上,出现了刀痕

  我听到刀划过内心的玻璃

  铁正在变成钢

  在一张白纸上,我血流满面。

  对黑洞的伪科学描述

  黑洞,天文学里的一个概念

  意为:静止,毁灭,凝固,无法逃离

  最大的吸引力,比地狱和天堂

  还要强上,N倍。

  上帝直属的法院里

  连光都要被判处,永久的拘役。

  黑洞,现在化整为零

  发扬伟大的游击战精神

  攻入我的生活

  用一方名叫电视的窗口

  谋杀我的时间,让生命

  在一集又一集电视剧

  和一个又一个歌星的矫柔造作中

  变成一堆水果皮或瓜子皮

  黑洞,用另一方名叫电脑的窗口

  把我关在唐诗和宋词的外边

  让我在新闻的密林中

  迷路于信息的荒草

  让我在聊天室中,扮演

  卡夫卡的圣甲虫

  让我在“CS”中体验

  后羿射日的快感

  QQ又在这窗中

  为我,推开了另一扇窗

  窗中之窗

  让我不时从一夫一妻的生活中

  可持续性的跳出去

  跳到潘金莲的床上做一回西门庆……

  黑洞,有时走在大街上

  有时坐在椅子上

  俗称“小姐”,学名妓女

  纤细的腰,随时可以抽成绳子

  把我绑在人民币下面

  使劲,出汗,喘气,射精

  这些时不时就从我的手机中

  奋力钻出来的安琪儿们,甜心们

  这些阴性的黑洞

  用比老婆和情人都要高的胸乳

  伪造山峰的效果

  让我攀登、晕眩、缺氧……

  黑洞,被我们存在银行里

  或者揣在衣袋里

  金钱的万有引力

  从***中吸出各级******分子

  从下岗工人的手中

  吸出尖利的刀刃

  深深刺进,楼道之黑中

  骤然亮起的三陪小姐的脖子

  金钱的魔术箱中,钻进一个书记

  钻出来的可能就是,澳门赌场里

  一掷万金的豪爽赌徒

  啊,金钱的魔术箱中

  钻进雷锋,钻出来的还能是焦裕禄吗?

  黑洞。黑洞。黑洞。

  最后,我在我工作的单位中

  遭遇,无数的黑洞

  黑洞,在档案中张着如来佛祖的大手

  你的跟斗云和尿迹,永远被握在

  体制的五跟手指之中

  轻轻的一个翻掌,纪律或者下岗

  你就将在石头底下,体验万劫不复

  黑洞,高速旋转在

  同事们的眼睛中

  若有若无,似有还无

  逼我演练比真还要真的假笑

  逼我用一根永远不敢放下的枪

  丈量,我与他们之间的距离

  在单位,领导的眼睛高挂在墙上

  分行为汉字写就的规章制度

  很懒的眼睛,每天在迟到和早退中

  各张开两次

  就足以看清,你的全部价值和表现……

  黑洞。黑洞。黑洞。

  如此之多的黑洞

  充塞于我们的生活

  但一切似乎没有丝毫变化,这个上午

  向窗外望去,仍然是

  蓝天、白云、楼群、 鸽子、风筝

  清风的手指,在街树的绿叶中

  演奏五线谱和钢琴之外的音乐

  还有什么不对?还有什么是

  黑洞的异形?

  一阵铃声骤然响起

  在床头的手机里

  黑洞,发出了短信的声音……

  深夜

  深夜,我把孤独和茶叶

  一起泡在玻璃杯中

  深夜,我的心

  承受着一张白纸的重量

  深夜 ,我翻译风吹树枝的声音

  我用一本海德格尔的书

  丈量心和星空的距离

  深夜,一个朋友打来电话

  告诉我迪厅的盛况

  告诉我,女孩子们抹着黑色的嘴唇

  皮裙下没有内裤

  啊,深夜,深夜

  对于我来说

  有风声和星光就足够了

  有梵?高的画儿就足够了

  深夜,欢乐的人有足够的权利欢乐

  在舞厅,在饭店,在酒吧

  深夜,痛苦的人有足够的义务痛苦

  为世界,为灵魂,为上帝

  白鸦诗选(八首)

  漆黑

  兄弟 你昨夜梦见的船只

  刚刚沉没

  受难的钻石在水草里安葬 鱼群很壮观

  你一直在等漆黑的消息

  放心吧 我把它安放在小小的棺材里

  它已经睡着了

  兄弟 你等候的消息一动不动

  它已经停止心跳

  但我还驮着它 从雪山的那边来

  一路上 我遇见过哑巴 遇见过河水倒流

  你还想听到什么

  那问路的人侧身看我 裹着灰布头巾

  我看不出他心底的慌张

  毒蛇已经封住 它在我的布袋里熟睡

  我送给你的那只牲口

  它是否还用陌生的眼睛看你

  它跟你说了些什么

  兄弟 即使等到天亮 消息也不能复活

  我们不能违背誓约

  不能开口说话

  你记住在撒满瘪谷的路口拐弯

  回到昨夜的船上

  你途径的城堡里如果有响动

  那是怪鸟的爱情

  月亮黑下来的时候

  记住喂饱它们

  在海边

  在海边 或者在其它任何醒着的地方

  一些琐碎之事 隐蔽而顽固

  它们在每一天的背面发生 有时候会突然来临

  像故乡的稗子被接连不断地拔起来

  在湿气中 草木蔓延的很快

  海鸟在飞翔中陷入深度的回忆

  辽阔的感觉 可以轻易在掏空的贝壳里找到

  如果敲响一块礁石 响声仿佛来自上古

  你可以感觉到它们内部的疾病

  可以发现一些死掉的回答

  但你不必去关心 礁石总是顽固地立在那里

  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每到深夜

  它们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在逝去的每一日 海水坚持洗刷它们的身体

  海水的疼痛让你每一日都很清醒

  有时候 海风翻起枣木桌面上的残卷

  我关闭着大脑 如果随手取下挂在墙上的擀面杖

  会感觉到它的反抗 或呻吟

  如果在乱石堆砌的海滩上走动 会感觉有人尾随

  身后的某个小石块会突然张口叫住我

  这样很多天 很多年 我就怀疑自己

  或者忘记自己是不是活在今天

  在预感的每一日 我的幸福和哀伤有一点发软

  各种隐蔽的想法会缓缓解冻

  像蠕虫一样活过来 爬的到处都是

  各种各样的事件开始揭开口罩 散发久违的异味

  在反面的讲述中 我们的身世也慢慢变暖

  骨头的关节慢慢可以活动

  肌肉开始松弛 慢慢可以拧出浑水

  后来我知道 在海边 读懂的故事越来越宽容

  它们一件一件地站起来 解开扣子 绷带

  解开像内衣那样鲜艳的隐喻 故事露出浓密的胸毛

  有时候 故事像颠簸的纸船 一只只

  漂在海上 卑小的民族们拥挤在纸上

  拥挤在摇篮里 顺着颂歌的海水而下

  那颂歌曾关于智者 洁净的天空 或铜器

  或时光之手有海鸟的血滴

  它们带着最后一口热气 拼命地飞翔

  而可能的讲述者面目不清 总是形迹可疑

  在海边 他手持灯盏 永远是个隐形者

  现在 可以恣意地想象海鸟盘旋之后的姿势

  想象它在那些隐蔽之事的上方 吐出血

  里混着绝迹的种子 它途经闪电的中心而不惊慌

  如果途经缺水的地带 它一直飞翔

  等它途经我的故乡 彩色的村子依然银光闪闪

  就这样 一直想 一直想到一只海鸟

  最终的衰老 它只剩下骨架 剩下空掉的内脏

  想到一件一件的故事最终被捆死在盒子里

  这样 很多年过去了 海边的一生就始终意味着

  一个早晨 一个中午 一个晚上

  交替着在我的手指上跳舞 翻过来 覆过去

  入口

  记住,如果你有了确切的幻觉

  一定要在半夜里

  打电话给我,不要惊动身边熟睡的人

  你要学会在一个深入的梦里

  把自己隔离开来

  你知道,究竟从什么位置

  可以安全地、毫不意外地进入另一个世界?

  其实,这样的入口随处可见

  只是你不曾察觉

  显然,它不在你业已习惯的梦中

  也不在病中,它未必一定要借助什么幻觉

  比如仅仅一个早晨

  从冒着热气的、倒影清晰的半杯清水里

  你看见一场认真的杀戮

  铁器之间发出的声音在卧室里回荡

  比如从掀开的、红色的、第二层窗帘里

  你立刻看到的不是阳光

  而是罕见的大雪

  你一定还能够看见另外几个什么东西

  如果你说:我是一个35岁的男人

  或者你说:我刚离婚

  对方会吓一跳

  躲到柳树后面,偷看你的一举一动

  这时候,一些小小的秩序,会重新开始

  虽然桥下的水,不见得会倒流

  但植物一定放肆地生长

  如果你吹奏,不管是吹奏什么玩意儿

  不认识的花朵会绽开

  还有类似鼬鼠那样的、有修养的东西

  开始和你交谈

  和你说起莫名其妙的历史

  而你的哥们,或许就是一两只麋鹿

  或者一只类似的狮子

  你业已习惯的语言忽然就像黄金那样

  成了落水者的障碍之物,成了一件

  未必一定需要穿上的内衣

  而在此之前,你可能会想

  佛陀不是说过“四维上下,十方虚空”吗?

  为什么脚下的地板

  真实的近乎可怕?它为什么

  不能在一瞬间变成湖泊呢?

  所以必要的时候,你要有邪一点的勇气

  比如看似毫无理由的、因为另一个世界的气候

  而意外地怀孕,意外地年轻

  或者,你选择一些现实中的假日

  试着废除自己的身体

  所以,当你有了确切的幻觉

  比如一两只麋鹿,向你提起记不清楚的事情

  你一定要打电话给我

  不管半夜里的风有多大

  不管闪电是否会在你出门的时候止住

  你也可以试着学会,从另一个世界打电话给我

  我会张开惺忪的眼睛

  看墙上的挂钟

  那指针顽固,一如我们衰老中的骨架

  而你真幸运,你至少已经活了两次

  在可以计算的时间里

  你已经去了一个确切的、不必返回的世界

  奇迹

    在下午3点41分的理解中

    奇迹 是一瓶香水的名字

    在下午3点42分的理解中

    ONLY 是一条印满灰色格子的女式裤子

     ——题记

  你应该想到草 在另一种地方

  辽阔的草 对体格小的动物来说过于茂盛

  你应该想到龟群迁徙 雷声包围它们

  这是一次乱哄哄的行动

  在这个反复的行动中

  有两只龟 可能不止一次地相遇

  你应该想到一只鸟在空气中打盹

  而它的下方

  一只远足的螃蟹仍在奔跑 被太阳晒红

  它心中的期望已经抵达山顶

  雨季之前 它将剩下壳

  背面是红色

  里面是白色 一种钙质的颜色

  天黑之际 你应该想到野牛群

  它们奔跑得很快

  尘土掀到天上 而天很低

  没有火光的草原 笛声从结冰的地方传来

  你应该想到焚烧掉的时间

  如果途经锈迹斑斑的寨子

  乱石堆在水上 你应该想到灰蒙蒙的女人

  不要说话 找到那个粉刷一新的红墙

  坐下来 休息一会儿

  想想几千里之外的雨林中

  正重复着盛大的交配

  魔术师

  魔术师已经老了

  每一天 彩色的乡下树叶乱飞

  他把旧相片贴在一起

  挂上墙 又取下来

  暴雨后的早晨

  十几只黑色的鸟栽下来 撞到窗户上

  它们体格都不大

  玻璃裂开 不规则的裂缝

  让他想到伤口

  他没有被惊动

  室内 一个安静的假期正在结束

  茶壶冒着昨天的热气

  儿子的书信原封不动 放在枣木桌面上

  仿佛从另一个世界寄来

  傍晚的时候 黑色的鸟再一次结集

  同样的场景再一次反复

  多了几声鸟的惨叫

  他仍然没有被惊动

  他只是起身 在两棵桃树之间

  像一个康复者那样

  来回走动 随手捡起一只废弃的瓶子

  把秋天的最后几日

  吸进去 拧上盖

  贴上纸条:来年的种子

  兵器

  下午 去红色的沙土上

  种植异形的兵器

  之前 在暗室里 拍下它们肉质的种子

  一棵 两棵 三棵 四棵

  用活着的草覆盖

  浇水 施普通的肥料 挂念它们

  起初它们是嫩绿的

  后来变得灰暗 后来是漆黑的一团

  有了金属的硬度

  这些事做完之后 就掰着指头

  数数 这和平的每一天

  每一年 每一个秋天是雪亮的

  晚上做梦的时候

  试着抚摸一个球形的兵器表面

  手上满是血

  它的确很锋利

  异物

  终于 他们捉住它了

  是夏季的某一天 他们带它回到城市

  实验室的器皿被碰碎了几个

  它的一半是软软的 有冷冰冰的气息

  看上去很麻木

  另一半呈现出骨头的形状 是硬的

  是不曾听说的物种

  他们说 它一直潜在水底的洞穴里

  在郊区的旧教堂下面

  有封闭的水源 有细菌 和特殊的温度

  当然 氧气并不是最重要的东西

  关键是没有人去过

  他们在最后的报告上说 它很安静 不容易识别

  可能是借助某种尘埃来到这里

  已经无法返回了

  它或许使用某种退化的语言

  不知和谁交流 但有一点可以确认

  它已经不具有攻击性

  位置

  这时有人敲门 声音从卧室里面传来

  像偶尔中断的呻吟

  我一直在客厅里 一处尴尬的位置

  我没有打算开门

  整个下午 我被什么东西反复隔开

  身体似乎被安放在一年以前

  冬天吸附在窗户玻璃上

  我的卧室 没有什么足以引起恐惧的物品

  没有什么特别的问题等待确认

  这个下午 我的确坐在自己的房子里

  把音乐像果子一样摆放

  碰巧踩碎几个爬虫

  音乐散发隐蔽的力量 像捅破蛋壳那样的力量

  我仿佛可以张口说话

  我仿佛同时和两个人说话

  这时 又有人敲门 声音从隔壁传来

  还有人“哇”的一声

  真不错 终于可以放声大哭了

  我在自己的房子里 走过来 又走过去

  整整一个下午 不开门

  一丝不挂地活着

  原散羊诗选(两首)

  很秋的秋天

  很秋的秋天成熟了

  所有的诗人都很诗地枯黄了

  雅驯也好 莽汉也罢

  都趁机倒下一具具具体的尸体

  倒在作物尖锐的根茎上

  悄然有致

  告别了风情略显风骚

  告别了激动舌头泛滥

  在这场很秋的秋天里

  百草不躲牛羊的吻啃

  风卷苍耳 风卷苍耳

  越过边山牧篱

  谁知道命运的差遣呢?

  还是该倒下的倒下

  该卷走的卷走

  在这场很秋的秋天里

  吃饱喝足

  变两个戏法打发时间

  等等我们走丢了的灵魂

  雨水

  雨水从神的口袋里向下张望

  不小心脚底一滑

  它就彻底变成雨水了

  雨水渗透帐篷,敲击帐篷内的各种形式

  我是个特殊的形式

  所以被淋湿的我呈现出特殊的开门声

  感觉的门应扣而怵然一惊

  多少年以前呢

  那应该是朴素到张满野草的老土屋

  一样的宿雨,贫困的回忆

  我们几个小孩像躲在灌木丛里鹌鹑崽

  潮湿、困乏、天真得想睡觉

  一样的潮湿和无眠

  往事随雨折断芦苇的脖颈

  情感的木墩上霉苔片片

  帐篷外面一片凄迷的黑色

  几棵赤身的果树

  尽情享受植物的天浴

  我披着对世界充满恶意的雨衣

  隔衣感受雨留给防水层的重量

  听,神灵们重叠的声音

  蜘蛛躲在树叶后

  飞虫们藏在屋檐下

  我们都忘记体内 那灵的潜河

  杨明通诗选(两首)

  雕像的挣扎

  一般地风中,一般地

  雨中,雕像总要挣扎

  和梦见

  那拒绝雨水的情人

  甚至是那尚未成形的生命

  总是跟着,偷窥她的嘴唇

  偷窥她的乳房

  和她在墙上无理性的挣扎

  一直到成为另一堵破墙为止

  依然满意,她从没有照顾过海岸

  和饥饿的孩子,我可怜的女儿

  少女和穿着雨衣怀孕的少女

  岩洞就在这样的雨夜里形成

  无饥饿,无女儿

  尽管你早就离去

  无奈,你我还是来自同一个

  清幽的岩洞 不点灯盏

  像我们遥远的祖先一样相爱

  有亲吻

  有着同一样的情欲

  最后还是要

  要原谅那一个远去的人儿

  要原谅那拒绝雨水的人儿

  她受不了石钟乳的点滴

  而我也没有及时成像

  被诗人抽象的石头

  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哭泣

  没有别的歌谣可以细声延长

  没有别的肺炎可以长驻

  没有别的什么人可以泣诉

  我的头发

  我的肉体

  和指甲

  肮脏

  没有赋予意义的四肢沉寂

  菊花也是沉寂

  在唇边的声音的宽恕上

  与诗人亲吻,喝酒

  然后停留在她身上

  最少的一部分

  然而早就有人宣告:我逃得远远的

  没有什么别的可以掩盖

  古岛的诗(两首)

  黑暗中的奔跑者

  那在黑暗中奔跑的人是谁

  荷马或者老子

  但丁或者陶渊明

  那在黑暗中奔跑的人是谁

  他臃肿的体态一点儿也不美

  但他奔跑的气势却有战马驰骋般的威风凛凛

  那在黑暗中奔跑的人是谁

  萨福或者李清照

  拜伦或者曹雪芹

  那在黑暗中奔跑的人是谁

  贾宝玉正走在去五台山的路上

  抢劫犯正在悄悄运送一个人的内心

  荆棘丛生的天空中

  他黑黢黢的脸多么像死里逃生的挖煤的矿工

  他只是偶然被一个深夜的失眠者瞥见

  黑暗中的奔跑者

  他的身份暧昧不清

  他的脚步铿锵有力

  享乐年代

    我怕我的心/因为快乐而变得无用

  ——多多

  享乐年代

  还有什么不能拿出来玩玩

  除了响尾蛇

  那是我们惟一的冤家对头

  总是在掌股之间红杏出墙

  给脆弱不堪的人类致命一击

  享乐年代

  黑夜就是白天

  现在就是将来

  钞票和剌激就是情爱

  心跳是所玩之物中

  最后一张臭牌

  享乐年代

  人生总是易老

  时间总是溜得太快

  一夜之间

  冬夏易季黑发变白

  推门而观

  矗立于我们面前的

  是没有定语的墓碑

  刘诚诗选(十首)

  与马相关

  我寻找一匹马。我好想抱着一匹马的头颅哭泣

  我拥抱美女,也拥抱一匹马的头颅

  我拥抱一棵树、一头老牛的头颅

  也拥抱一匹拉胶皮车的马的头颅

  先前,一个哲学家看见一个农民在街上打马

  曾经抱住这马的头颅哭泣

  大地空空如也,只有道路横冲直撞

  一些奔驰的车辆从远处经过

  它们并不在那里停留、卸载,只是路过

  没有马和它的胶皮车,尽管我

  准备了清水干草和兄弟的心情

  我不是哲学家,可是我准备暂时放下心爱的诗歌

  抱着这一匹马的头颅哭泣

  有很多年轻的牡马被人阉割

  有很多的老马从生活中退出

  人们将它们的肉宰割、分食,将骨头磨粉

  从海子诗歌里走出来的马匹

  已经不能再回到天堂的马厩

  在一片建筑物的暗影里,我看见了一匹马的雕塑

  悲伤和愤怒无以言表

  我是一个习惯于倒退的人

  无数重门在依次关闭

  我们来不及思考,也来不及细看,门已经被关闭

  在关闭的一瞬间,传出嘭嘭的声响

  我是一个以屁股面向未来的人

  五十年来,我一直在倒退,以至常常退无可退

  我走到东方,东方的门关闭

  我走到西方,西方的门关闭

  我走到南方,南方的门关闭

  我走到北方,北方的门关闭

  我哪里都不去,门就在我眼前关闭

  我是一个倒退者和一个被拒绝者

  我被关闭的门逼向墙角

  我不知道关门的是什么人、长着什么模样

  不问原因和结果,很多东西

  都没有来得及思考和回味

  他们只是关起来,又关起来

  未动员的财富

  未动员的财富在黑暗里沉睡

  盲目的能量,向远方铺开白银的物质

  我必须在这里弄出动静。在诗歌成名之先

  我必须以惊世一击抢先在你们中间成名

  在此以前,你们不过是一种沉睡的能量

  在此以前,你们窃窃私语,可是并不走近,像一群叽叽喳喳的中学女生

  在此以前,你们心虚,并且是畏惧的

  只是在那里探头探脑,偶尔朝这边张望

  有关财富的消息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更早

  处女的身体,如此完美白璧无瑕

  所谓原罪,很可能完全出自虚构

  在这个世界,只有你们最最急切

  你们急切地要求找到知音、被某个意志据有

  就像是一个奴隶急于找到主人

  能不能实现一次成功的动员

  我看见未动员的财富有很多,在时代的远方堆积

  它们刚刚从梦中惊醒,睁开惺忪的眼睛

  在此以前,完全盲目

  电脑的光芒

  一圈一圈的光芒从中心向外汹涌

  一圈一圈的光芒很远、很静,一个劲向外汹涌

  如此安静和丰富的光汹涌而且滚落

  像是打开了一条河流的秘密源头

  所有的光都从中心向外汹涌

  边缘光滑圆润,看起来像是瞳孔的形状

  那里也许发生了类似爆炸的事件

  巨大的声音被大尺度的距离吸收

  很多这样的爆炸聚集在一起,最后呈现为平面

  墙一样竖着,高不可及

  一圈一圈的光芒从中心一个劲向外汹涌

  宇宙啊,神和星系的舞台

  你的某些区域也许就是这个形状

  我不能说我的历险已经有很多收获

  我不能说我已经拥有更多的瞳孔

  瞳孔确实很多,在黑暗里连成一片

  我反而更加迷茫

  那些光

  他必须赶在天黑以前

  登上最高的那一座山

  他的手必须足够大

  大而且有力,以确保把那些光牢牢地抓在手里

  他想把那些光割掉

  但他知道不可能把它们连根剜掉

  要剜掉必须登上一座更高的山

  背光而立,挥动镢头

  因为那些光其实更远

  隔着九重山峦的形体

  仍然一个劲从大地的深处向上生长

  一个人带着镰刀和镢头

  摇摇晃晃地登上了一座最高的山

  可是他在最后感到绝望

  他不可能把那些光完全掐灭

  反而被它们变得更小、更黑

  像一块烧焦的石头

  有斧挥过

  一把雪亮的斧头从空气中一挥而过

  我感到空气被一把雪亮的斧头一下子劈成了两半

  要不空气为什么忽然紧张起来

  要不,人们为什么向那边奔跑

  要不人们为什么口渴、结巴

  刚才,我感到一把雪亮的斧头一挥而过

  一把造成分裂的雪亮的中国式的大斧头

  在中国当代文学的上空

  也许我们不该弄什么高难的文学

  也许我们应当安定、团结

  也许我们这些人都该到酒店里去喝酒,猜拳行令

  可是我们相当矫情和分裂

  也许不怪文学,原因只在人性

  一把雪亮的斧头从人性的上空

  一挥而过,如同砍头

  刚才,我感到空气中有一把雪亮的斧头

  一挥而过,就像劈开一块木柴

  中国当代文学一下子就劈成了两半

  鲜血淋漓

  向下的写作

  诗人老巢说,向下的文学是我们时代的垃圾

  对此我没有异议。但我认为

  事情的真相并没有到此为止

  抄袭的写作:从垮掉派找到灵感

  艾伦?金斯堡,他们的祖师爷

  他们跟在这位爷的身后亦步亦趋

  不仅抄袭动作,而且抄袭灵魂

  他们很惨:因为灵魂不可抄袭

  从他们派、到解构派、到下半身、到垃圾派

  每况愈下,每下愈况

  以至今天如果有人不想垮掉

  或迟或早都得进入刘诚诗歌的世界

  在那里找到向上的激情和力量

  否则我敢打赌,他们的工作将比登天还要艰难

  大多数时候,只能空手而归

  感觉

  我把自己用力按到地上

  再踏上一只脚,以防止他从那里再爬起来

  我每天都在和自己肉搏,把自己贬成人渣

  比蚂蚁更渺小、比臭虫更恶心

  我把自己居住的地方想象成猪窝

  而事实上,我仍然高高在上

  我想象你们急于把我从诗人名册里划掉的样子

  我好像真的已经被你们划掉了

  而我仍然在诗歌里行走,携带风暴

  我很可能并不是你们的对手

  为什么要是你们的对手呢(凭心而论,我仅仅与一个时代为敌)

  我最好能够和你们握手言和

  或者在一次偶然的艳遇里相遇

  我们应当安定、团结

  我们都是因为诗歌的荣耀走到一起

  走到一起,却一直在吵架

  中国诗歌里截然相反的部分

  我一再把自己想象成一团发酵的面泥,泥巴一样松软

  事实上却异常坚挺

  我想象你们走到一起

  一齐向我猛烈地吐痰

  却只吐到距我脚底三米的位置

  我高高在上

  我的骨头——兼答某网络流氓

               

  你从来没有看到过我的骨头

  简洁、实用、完美,为承重而来的我的骨头

  在血肉的温软的腹地陷落很深

  象牙的建筑,通常只有思想在其中出没

  每一块构件都是英雄的形状

  你们不可能看到我的骨头

  我也看不到,只能感觉,借助感觉攀谈

  体会它的纯洁、智慧和傲岸

  白银的质地,不适合在镜子里反复出现

  它是另一种生命形式,内藏河流

  我听得到它的声音,通常没有人敲击

  也嘎吧作响

  请不要怀疑它的硬度吧

  如果那样,你们将犯下致命的错误

  它们其实很硬,即使隔着血肉

  每一块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把能量投向远方

  将任意一个网络流氓的头颅

  打成齑粉

  今夜如此透明

  为什么透明

  为什么有如此多的线条相互缠绕

  为什么浑浊而又透明

  从来没有被人动用

  为什么稍稍有一点黄、有一点灿烂

  为什么平时多雾

  今夜却又多光

  今夜明亮,为什么如此安静

  平原啊,我现在就站立在你的某一点

  向天空久久凝望

  世界还是那个世界

  天空还是那个天空

  何以如此透明

  让一个人灵魂出窍

  组稿:刘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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