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合文本和脂批解“宝琴怀古诗”（之桃叶渡怀古）

　　桃叶渡在今秦淮河口，桃叶是东晋王子敬的妾。乐府《桃叶歌》云：“桃叶复桃叶，桃树连桃根。相怜两乐事，独使我殷勤”，《六朝事迹》:“桃叶者，晋王献之爱妾名也。其妹曰桃根。献之常临此渡歌送之”。薛宝琴《桃叶渡怀古》这首诗是借王子敬与其妾桃叶在渡口分手，子敬作《桃叶歌》相赠，桃叶以《团扇歌》作答之事，喻文人雅士之分别。

　　桃叶渡怀古 其六

　　衰草闲花映浅池，桃枝桃叶总分离。

　　六朝梁栋多如许，小照空悬壁上题。

　　这首诗的谜底有的人认为是“团扇”，有的人认为是“桃符”，看似都有一定的道理，但都犯了谜面，“团扇”明显是从故事中来，“桃符”则直接犯了谜面。若按作者习惯用拆字法来解谜，可能更容易找到答案，从“桃枝桃叶总分离”这句诗可以明显看出作者的用意，如果将“枝”和“叶”分离，即移除“枝”边的“支”，留下“木”；移除“叶”边的“十”，留下“口”，两者再结合，就可以拆成一个“杏”字，而“杏”字在小说文本中，却与一位看似无关紧要，却又非常重要人物有关，即：巨眼英雄娇杏。该人物小说开篇就出场，虽然出场次数很少，但脂批却很费笔墨，可见绝非等闲之辈。

　　这丫鬟忙转身回避，心下乃想：“这人生的这样雄壮，却又这样褴褛，想他定是我家主人常说的什么贾雨村了，每有意帮助周济，只是没甚机会。我家并无这样贫窘亲友，想定是此人无疑了。怪道又说他必非久困之人。”如此想来，不免又回头两次。【甲眉：这方是女儿心中意中正文。又最恨近之小说中满纸红拂紫烟。蒙侧：如此忖度，岂得为无情？】雨村见他回了头，便自为这女子心中有意于他，【甲侧：今古穷酸皆会替女妇心中取中自己。】便狂喜不尽，自为此女子必是个巨眼英雄，风尘中之知己也。【蒙侧：在此处已把种点出】(《红楼梦·第一回》)

　　那天约有二更时分，只见封肃方回来，欢天喜地。【甲侧：出自封肃口内，便省却多少闲文】众人忙问端的。他乃说道：“原来本府新升的太爷，姓贾名化，本贯胡州人氏，曾与女婿旧日相交。【蒙侧：世态精神，叠露于数语间】方才在咱门前过去，因看见娇杏【甲侧：侥幸也。托言当日丫头回顾，故有今日，亦不过偶然侥幸耳，非真实得尘中英杰也。非近日小说中满纸红拂紫烟之可比。甲眉：余批重出。余阅此书，偶有所得，即笔录之。非从首至尾阅过复从首加批者，故偶有复处。且诸公之批，自是诸公眼界；脂斋之批，亦有脂斋取乐处。后每一阅，亦必有一语半言，重加批评于侧，故又有于前后照应之说等批】(《红楼梦·第二回》)

　　却说娇杏这丫鬟，便是那年回顾雨村者。因偶然一顾，便弄出这段事来，亦是自己意料不到之奇缘。【甲侧：注明一笔，更妥当。蒙侧：点出情事】谁想他命运两济，【甲眉：好极！与英莲“有命无运”四字遥遥相映射。莲，主也；杏，仆也。今莲反无运，而杏则两全，可知世人原在运数，不在眼下之高低也。此则大有深意存焉】不承望自到雨村身边，只一年便生了一子，又半载，雨村嫡妻忽染疾下世，雨村便将他扶册作正室夫人了。正是：偶因一着错，【甲侧：妙极！盖女儿原不应私顾外人之谓】便为人上人。【甲侧：更妙！可知守礼俟命者终为饿莩。其调侃寓意不小。甲眉：从来只见集古、集唐等句，未见集俗语者。此又更奇之至】(《红楼梦·第二回》)

　　由脂批可以看出，娇杏的“两次回头”，“巨眼英雄”、“眼界”、“眼下”这些关键词确实“大有深意”，而小说文本中还出现了一次“巨眼”，就在黛玉的《五美吟》中，即：《红拂 》“长揖雄谈态自殊，美人巨眼识穷途。尸居馀气杨公幕，岂得羁縻女丈夫”。我们可以发现，作者的这些用词遣句都带有明显的指向性，和隐语性质。若宝琴的怀古诗也是有指向性的，那么《桃叶渡怀古》诗的谜底为“杏”就非常符合作者的原意。现在就将该诗谜面对照“杏”字进行分析，看看谜底与谜面是否相符。

　　“杏花”完全可以用到“衰草闲花映浅池”这句诗中；“桃枝桃叶总分离”拆出“杏”字，前文已作解读；“六朝梁栋多如许”其实指的是“桃叶渡”这个典故，按前文的解谜思路（留得枯【残】荷听雨声），参“枯禅”，即可在义山的一首《杏花》诗中，发现“终应催竹叶，先拟咏桃根”，由此可见作者确实有借义山诗将“杏花”与“桃叶渡”进行关联。

　　上国昔相值，亭亭如欲言。异乡今暂赏，脉脉岂无恩。援少风多力，墙高月有痕。

　　为含无限意，遂对不胜繁。仙子玉京路，主人金谷园。几时辞碧落，谁伴过黄昏。

　　镜拂铅华腻，炉藏桂烬温。终应催竹叶，先拟咏桃根。莫学啼成血，从教梦寄魂。

　　吴王采香径，失路入烟村。

　　----李商隐《杏花》

　　最后一句“小照空悬壁上题”，完全可以用一句耳熟能详的叶绍翁《游园不值》中的 “一枝红杏出墙来”进行解读。同时“红杏”一词在小说文本中也多次出现，如第十七回旧诗有云：“红杏梢头挂酒旗”，如今莫若“杏帘在望”四字；第四十回湘云道：“日边红杏倚云栽。”；第六十三回袭人等忙拾了起来。众人看，上面是一枝杏花，那红字写着“瑶池仙品”四字。诗云：“日边红杏倚云栽。”注云：“得此签者，必得贵婿，大家恭贺一杯，共同饮一杯。”

　　从“巨眼英雄娇杏”到“杏帘在望”，再到文本中两次出现“日边红杏倚云栽”，并由探春掣出“杏花”签，注云“得此签者，必得贵婿”，完全可以看出“杏”在文本中确实是有指向性的隐语，而且完全符合该诗的谜面，并符合作品的“神”和“理”，故该诗谜底为“杏”是正解。

　　最后我们再看看高蟾 (唐)的这首《下第后上永崇高侍郎》

　　天上碧桃和露种，日边红杏倚云栽。

　　芙蓉生在秋江上，不向东风怨未开。

　　再次将“东风”呼之欲出。从《未展芭蕉》的“一缄书札藏何事，会被东风暗拆看”到“芙蓉生在秋江上，不向东风怨未开”。从“千里东风一梦遥”，到“对立东风里，主人应解怜”，再到“游丝一断浑无力，莫向东风怨别离。”再到“莫怨东风当自嗟”，再到“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可以发现诗中、诗边之句都藏有隐语，明显是有指向性的，小说里的诗都是稿砧诗，故脂批云：小说有传诗之意，一点都不假。隔壁细思极恐非一句无聊之语。诗筒笔筅就是密钥。

　　而“明妃去时泪，飘泊落谁家。红颜胜人多薄命，莫怨东风当自嗟”最终指向的就是黛玉的《五美吟》，这也是宝钗为什么独评明妃诗的原因。而五美吟中的”美人巨眼识穷途“又与”巨眼“娇杏作了连接。如果理不清这些线索，怎么能理解作者草蛇灰线，伏线千里。第一回”说起根由虽近荒唐，细按则深有趣味“就藏在诗中，这也是脂批提到传诗之意的根由，作者写这么多最终就是要告诉读者该诗指向了吴天章的五美吟《太真》”人间天上两茫茫“，这也是宝钗为什么叫杨贵妃的原因。也是宝玉念道：天上人间两渺茫，琅玕节过谨提防的出处。所以小说才会有”天上人间诸景备，芳园应锡大观名。”“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人生斯世兮如轻尘，天上人间兮感夙因”。“但只听见娶了黛玉为妻，真乃是从古至今天上人间第一件畅心满意的事了”等等天上人间之语。

　　附会历史难道可以找出小说所有的人物原型，想想都不可理喻。